夜．空想。

『約定好了，未來一定會再見的。』

經過我們一番努力後，終於將犯罪集團全部逮捕了。

長達兩個月的時間耗在這裡，連自己的好友的葬禮都錯過了，甚至在最近還聽聞曾祖父病危的事。

現在的我，完全開心不起來。

回到家後，我時常待在曾祖父身邊，陪他聊天、照顧他。

這日一進到他的房間時，便看見他正在翻閱自己高中的畢業紀念冊。他看得入神，大概是在看有關茉草的東西吧。

「咦？清水你什麼時候來的？」他朝我笑笑，日漸蒼白的臉龐仍然掛著慈祥的笑容。

「啊，不好意思！忘記敲門了！話說您在看您的高中畢業紀念冊啊？可以讓我一起來看嗎？」

瞧見他對我頷首後，我立刻走到他身旁看那本畢業紀念冊。

照片上有兩個女孩子手牽著手，笑得很燦爛。

──是茉草跟白霄妍！

曾祖父笑指著他們倆的照片，道：「他們就是我之前跟你提起的那兩個同學，把頭髮放下來的就是白霄妍，綁著馬尾、看起來比較兇的是蘭茉草。」

我不禁笑出聲來，茉草的性格確實比白霄妍還要兇上幾倍。

旁邊還有行字：「僅致給我們懷念的同學，願你們能在另個世界快樂的度過每日。」

鼻頭頓時一酸，有種說不上的感覺湧入心頭。

「其實一開始我並不知道自己喜歡上她。一直到你曾祖母與我交往時，跟我講起喜歡一個人的感覺時，我才明白。

「我對她感到深深的同情，甚至想要替她分擔痛苦、代替她受苦──原來，這也是喜歡的一種。」

我靜靜的聽著，腦內突然響起白霄妍曾對我說「你是不是喜歡上茉草了？」，不錯，我是真的喜歡上她了。

我終於豁然開朗了！

「曾祖父。」我輕聲呼喚他。

「怎麼了？」

「在夢裡看花，是絕對無法摘花的，就算摘了，它也會消失在你手中。那麼，保護它呢？愛護它、細心照顧它，這樣也是場美夢吧？」我直盯著他，堅定的說著。「請讓我，完成您的夢想。」

聞言，曾祖父怔了半晌，隨即露出讚許的笑容。

『小清，你一定老是覺得自己無法幫助到誰。』

是啊……我一直都認為自己無法幫助茉草。

『其實不盡然，只要你有心，付諸行動，勢在必行。』

只要有心……勢在必行……？

──現在我明白妳所說的話了，梨蔚。

刺骨寒風吹過臉龐，樓頂上的妳盯著遠處，神情哀傷，似乎在想些什麼。

「茉草。」我輕聲叫喚她。

她轉頭過來看了我一眼，隨即又轉回去繼續凝望遠方。

「欸，你熱愛生命嗎？」她輕聲問道，細若游絲的聲音要人集中精神才能聽清楚。

我想了半晌，想起身邊的人的笑容，約定好了要一直一直在一起，這樣的日子，不是很高興嗎？

頷首。

「唯有活著，妳才能遇上對妳來說重要的人事物，妳才能抓住他們，妳才能好好的與他們相處，一起談笑風生、一起面對萬難、一起度過歲月，等到妳度過這如夢的人生後，才會露出幸福的笑容。」

唯有活著，我才有可能遇見好友們；唯有活著，我才有可能夢見茉草、在夢中與妳相遇……

我深吸一口氣，誠懇的說：「所以，不要去成為實驗對象，我們一起走到未來，好不好？」

她呆怔的看著我，淚水大粒大粒的滑落下來。她立刻發現自己的失態，用手把淚水抹去。

「你在說什麼啊？我才沒……」

我立刻打斷她的謊言，「別說了，我都知道了。」

她直接掩住自己的臉，蹲在地上，忘情的哭了起來。

我也蹲下來，摸摸她的頭，試圖安慰她。

「現在我在妳身邊，我會幫妳的。」我對她露出極度燦爛的笑容，她抬起頭來，也對我露出淡淡的微笑。

那個笑容很美，是這場夢中，最美最美，如同花朵一般的景象。

隔日我是笑著起床的，整個人神清氣爽，就像完全不一樣的人。

但當我走進客廳時，愉悅的心情完全消失了。

媽媽正掩面哭泣著，爸爸一臉凝重的。

我疑惑的問：「發生什麼事了？」

他們這才發現我的存在，雙雙露出糾結的表情。

爸爸拍拍我的肩膀，一臉凝重的說：「清水，你平常最黏你曾祖父了，所以我知道你一定是最難過的一個。聽好了，你曾祖父準備要……」

爸爸沒有說完，但我已經聽得出來他要說些什麼。

──曾祖父，要駕鶴西歸了。

我立馬衝到曾祖父的房間，只見醫療人員還在看護著他，床上的他臉色蒼白，毫無活力，已經一百多歲的他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，看起來如此的蒼老。

「曾祖父！曾祖父！」我呼喊他，情緒現時是激動的不得了，雖然早已知道他快要過世了，但真的遇到時，心裡真的是難過的不得了。

想說曾祖父加油，戰勝病魔吧！但仔細想想，這樣子繼續活下去，對他而言也是種痛苦，這樣的話我實在說不出口。

突然感到頭暈目眩，意識逐漸朦朧，不要啊──！我還要再繼續陪在曾祖父身邊──！

可天不從人願，我就這樣失去了意識。

睜開雙眼便看見蔚藍的天空，我躺在曾祖父就讀的高中的頂樓，我在做夢啊……

啊，對哦，曾祖父過世之後也無法夢到她了，想起來也有點寂寞呢，之後的夢又會無聊下去了。

是不是該跟她說聲再見呢？是不是該告訴她自己的情感呢？

我爬起來，快速的奔下樓，找尋那個人的身影，學校裡完全沒有人，只剩下我的呼吸聲與奔跑聲。

繞了學校大半圈後，完全沒辦法找到她。

該不會是在大街上吧？

我立馬奔到街上，大喊：「茉草、茉草！妳在哪裡？」

「我在這裡。」依舊清冷的女聲傳來，不同的是，她的清冷中帶點了溫柔。

我轉頭看她，她一臉疑惑的看著我，問道：「找我做什……」

話還沒說完，便被我給擁住了。

「墨漣漪！你做什麼！」她羞澀的說著，邊說還邊槌打我。

我把她擁得更緊了，「妳可以叫我清水嗎？我不是墨漣漪，我是清水。」

「清水？好啦好啦，隨便，放開我行嗎？等等……你怎麼在哭？」

我的眼淚流了下來，那是因為即將和曾祖父跟她告別而流下的淚水。

「我要離開了，我現在要跟妳告別了。」

「為什麼？我們不是要一起走到未來嗎？」她震驚的脫離我，眼眶也有些紅了。

「不要走……媽媽快死了……我只剩下你跟千葉……你……我…….」

最後她已經哭得說不出完整一句話了。

我再度抱住她，瘖啞的說：「沒有關係……我們還能再見的……」我一定會從電腦世界裡救妳出來，我們一定能在現實中相見。

她抬頭看我，眼中淚光閃閃的。

「……約好了，一定、一定還要再見！」

我握住她的手，對她露出燦爛的笑容。

「──一定。」

四周的景物開始像碎紙般飛散，跟前的茉草也越發透明，她對我露出淡淡的笑容，道：「我們一定還會再見的。」

手中的觸感消失了，這場夢境，只剩下我一人。

耳邊還能聽到少女宛轉的聲音，說著「再見」。

夢醒時，映入眼簾的便是爸媽焦急的眼神。

我輕聲呼喚他們：「爸、媽。」

聞言，媽媽立時握住我的手，焦急的說：「清水，你剛才昏過去了，快點起來！你還要見你曾祖父最後一面啊！」

啊！對哦！

我立馬從床上跳起來，逕自衝到曾祖父的房間。

他已經奄奄一息，只剩下一口氣的樣子。

「曾祖父！」我上前握住他的手，他的手只剩下一點溫度。

「清水……我不在了不要太難過……我會一直陪著你……永遠跟你同在……」

「我知道……我不會太難過的……」

他虛弱的對我露出淺淺的微笑，「別了……」

語畢，他的手從我手中滑落，他閉上雙眼，臉上已經失去血色。

「曾祖父──！」

眼前望見的，是他淺淺的微笑，那樣的慈祥，那樣的熟悉。

－

今天是曾祖父去世的第幾天呢？感覺他似乎還活著，他似乎一直在我身邊。

我從書櫃裡拿出他的畢業紀念冊，翻到有茉草的那一頁。

拿起筆，寫了幾句話。

「夢裡看花，再美也無法帶到現實中，只能期待著，在現實與妳的相遇。」

──完

✄--------------------

全文共計１４５７６字，超出我預計的字數好幾倍！

這部電腦生命紀行中，我最喜歡的就是清水，比起其他角色，他給人感覺比較輕鬆，且又帶著獨特的溫柔，其實一開始設定清水這角色時沒想過要打他的背景文，比起其他角色，他的過去是相當的幸福的，然而後來想一想，他對女主角艾里耶絲（茉草）為何如此執著？之前應該是發生了什麼。

於是「夢裡看花」就出來了。

未來的某日，他們會在現實相遇，會笑著說「請多指教」之類的話。

這不是件浪漫的事嗎？（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