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．空想。

「此情可待成追憶，只是當時已惘然。」－－李商隱《錦瑟》

我還在等著你，盼著你回頭，用翩翩笑語與我嬉笑。

然而，這些都成了追憶，再追隨，也只是枉然。

《驀然回首，我們錯過了》-5

「唐佳思，剛才那個說要幫妳撐傘的男生是誰？」

我睜開眼，看見爸爸一臉凝重，眉頭擰成一個「川」字，看起來極其可怕。

……看來葉昱亞成功攀上爸爸最討厭的人排行榜前三名了……

「他叫葉昱亞，只是我的好朋友啦。」我絕對沒有昧著良心說。

坦白說，我很不想承認我們是好朋友，因為我們的關係根本就是我知道他喜歡誰（過去式），他知道我喜歡誰（可能還是現在進行式）的超級鐵的好兄弟。這個關係實在太悲慘了！

之前心語曾說，加強班感情那麼好，卻一考完就解散了，感覺好現實。

所以，我們決定來場轟轟烈烈、留名本校青史的加強班謝師宴！

製作邀請函的工作，我交給了看起來很有氣質，據說又會彈鋼琴又會畫畫的劉承思協助。

當劉承思問我，為何知道他很會畫畫時，我笑得非常燦爛，指指剛好經過的葉昱亞，說：「葉亞之前跟我說過。」

葉亞豎起大拇指，頻頻向我推薦劉承思的畫功，「對啊！對啊！劉承思他超強的！」

劉承思把葉昱亞抓到我面前，力氣之大讓我開始思考說不定彈鋼琴也需要做什麼重量訓練，他指著驚慌失措的葉昱亞說：「放心，葉昱亞也很會畫，他會幫助我的。」

葉亞瞪大了眼睛，嘴巴都可以塞一顆雞蛋了，「最好是啦！劉承思你別亂說！我只會畫火柴人……」

我這個腐女當下真的心花朵朵開，噢，鬼畜攻與傲嬌受，多配啊！

我覺得我的心臟無法承受這麼美好的一幕，逕自拍拍他們的肩膀，「那就交給你們啦！」完全不顧葉亞一臉悲催的想要向我求救，哼哼！葉昱亞小朋友，你可要知道，小娘要畫五張耶！

離開十班時，正好遇上靜慧，和她打了聲招呼，突然想到她平時被劉承思欺負的那麼慘，大概這次幫忙製作邀請卡也無法逃脫。

靜慧，節哀了。

為了謝師宴邀請卡的材料，我約了葉亞、劉承思一起去挑選。

記得那天也下著細雨，會考完後便是一連串的私校參訪，遊覽車的車速不一，導致我們各自班級回校時間不一。

我和好友們一起走出學校，知道了我待會要跟葉亞一起，丞琳對我說：「佳思，喜歡一個不喜歡自己的人很辛苦。」

我揚起苦澀的笑容，「我明白。」

可是我已經陷下去了，無法自拔。

丞琳她其實和我一樣，她有個從小學五年級一直喜歡到現在的男生，她也知道那個男生不喜歡她，卻還是無法鬆手。

我們都明白自己錯了，卻仍是如此。

「之前有人這麼說，好朋友就是畫清了界線。」韶華望著天空烏雲密布，幽幽地說。

「嗯。」我沉吟，琢磨著這句話。

「那麼佳思，我們先走囉！自己加油吧！」

好友們向我告別，獨留我在校門口的十字路口，等待心中期盼的那個人出現。

正飄著細雨，不似生日那次的春雨滂沱，只是溫柔的，像是在訴說些什麼般。

十班總算是回到學校了，葉昱亞瞅見我，對我露出淺淺的笑容：「唐佳思，我們走吧！」

細雨有些淋濕他那件有些小的運動服，讓他的肌肉線條若隱若現。

OMG，我的鼻血啊……

我努力定下心來，然後刻意別過頭不看葉昱亞，道：「在下雨耶！你怎麼不撐傘？淋濕了會感冒的。」

「妳不也是嗎？」他笑說。

說的也是。

「對了，劉承思今天不來哦！」他突然說。

「咦？為什麼？」好吧，我承認我正竊喜著。

葉亞望向走在我們前方，看起來一切安好的劉承思，無奈的說：「他說因為他的襪子被雨淋濕，感覺很不舒服。這根本不成理由。」

「……我有那麼恐怖嗎？」我一臉悲催的問道。

葉亞不語，我當下真的差一點就踹他一下了。

我們去的是學校附近一間小書局，美術用紙又放在角落，所以我的身邊除了葉亞的聲音之外，其餘都靜謐的跟什麼一樣。

「唉……我們班畢業要表演耶！可惡，要是決定要表演那天我有設鬧鐘的話，說不定我就可以阻止這場悲劇發生。」葉亞憤憤的跟我提起畢業表演的事。

前幾天，他睡過頭，據說是睡到十一點。

記得那天我去十班要把《陽炎眩亂》三、四集借給他，問了劉承思他在哪兒，劉承思告訴我葉亞感冒，請病假。

當下我有一點點心情複雜，因為前一天他說要幫我撐傘，結果現在自己就感冒了，如果當時我真的要跟他一起撐的話，他現在是不是就發燒了？

事實證明劉承思錯了，我錯了。

午餐時間，當我在排隊打菜時，感覺外頭有道身影很熟悉，我忍不住問一旁的秋梵，「欸，我是不是眼花了？為什麼我覺得自己好像看到葉昱亞啊？」

秋梵不知所云，困惑問：「妳沒看錯啊！葉昱亞的確在門口。」

「嗄？」

「唐佳思！」一概的語尾上揚。

葉亞既沒有戴著口罩，還一副生龍活虎的樣子。

我立馬衝回位子上，把《陽炎》拿給他，然後一臉狐疑的問：「你不是感冒嗎？怎麼來上學了？」

「呃……這個嘛……」他撓撓頭，一副相當困擾的樣子。

一旁的劉承思無奈的回答：「因為他睡過頭了。他居然睡到十一點！」

「哈哈哈哈哈！」我忍不住爆笑了出來。

後來亭昀看到了葉亞時，總會跟我說：「佳思，妳看看那張睡到十一點的憨臉……」

咳！回憶就先結束吧！

「沒辦法，這是天注定的。」我淡定的回他。

「哈哈哈……那老天爺實在太不公平了！」

語畢，葉亞哼起我未曾聽過的歌曲來，之前聽昀亭說會考前葉亞根本嗑藥還是怎樣，從早自修一路哼歌。

其實現在聽來，也還滿好聽的嘛。

我細細聽著他的歌聲，認真的挑選製作邀請卡的紙。

如果時間能就此不要推進，那就好了。

「不好意思，麻煩你們了。」我道。

他笑笑：「沒關係啦！反正我現在不能玩電腦了，在家也很閒。」

「咦？為什麼？」
他淡淡的回答：「我不游泳了。」說得輕描淡寫。

我震驚的扭頭看他，瞪大了眼。

葉昱亞是個游泳痴狂，怎麼可能突然說不游就不游？

「其實我一開始就打算國三就不游了，可是不知不覺就變成這樣，漸漸的，游泳變成了我的義務似的，我累了。」

我頷首，沒有多說什麼。

「然後我媽以為我不游泳是因為太喜歡玩電腦，所以就禁止我玩電腦。其實這樣也還好啦，我還可以玩手機、聽音樂、看小說啊！」葉亞露出了笑容，如此輕描淡寫，好似他拋下的不是自己最喜歡的游泳。

昔日司儀唱名葉昱亞，說他載譽而歸的聲音忽地鑽進我耳中，而今，那個激勵了我的少年，已經不游泳了。

「對了，楊丞琳他們呢？不是說他們要陪妳來嗎？」葉亞似乎是發覺氣氛有點沈重，轉了個話題。

我繼續尋找適合的材料，道：「他們叫我自個兒加油，真是一群好朋友，昨天練武術練到肌肉酸痛得要命，結果他們連扶都不扶我，還想把我推進水溝裡。」

「真是太好了……」葉亞輕嘆。

「咦？你、你說什麼？」我突然有些嚇到，臉紅了起來。

葉、葉亞的意思該不會是能夠獨處真是太好了吧？

他看見我的反應這麼大，也有些錯愕，「妳的好朋友跟妳真好。」

「嗯。」我鬆了一口氣，卻又感到有些失落。

沒關係，不用著急，只要我還能繼續跟葉亞相處下去的話，總有一天他會喜歡上我的。

總有一天。

時間還是一天天的往「畢業」那天遞進，然後，令人緊張的公布成績的日子儼然到來。

一聽到成績單已經送到九年級導師室時，我立馬衝到辦公室，詢問班導成績，班導笑臉盈盈，說我跟李仲儀都是5A，而且我的國文居然全對！我當下又驚又喜，二十萬！Y高！我來了！

曉冰因為考得不是很好而相當難過，一個人坐在位子上，任憑我們怎麼哄騙都不讓我們看成績單。

黎臻也考得相當不錯，1A4B，可以上她夢寐以求的公立高職資處科。

韶華5B，想要跟黎臻上同一所學校，有一些危險。

亭昀也得到5B，看來是無法跟我一起去Y高了。

丞琳原本是要以技藝優良來上她想要上的學校，卻一次次被她媽拒絕，最後只能和姊姊上同一所私立學校。

看來，我已經和這幾個朋友的道路分歧了，在這個驛站休息一會兒，很快，我們就要整裝出發，前往未知的下一站──高中。

可是，我卻有點不安，總覺得葉昱亞似乎不會去Y高，聽說今年Y高需要2A才能上，不知道葉亞有沒有把握……

回到家後，我打開LINE問起葉亞的成績，忐忑不安的等待他的答案，沒想到居然是……

「我4A啊！這次猜運真是太好了！國文居然A++耶！」我甚至可以想像出葉亞正傻笑著。

……

這是怎麼一回事──！

國文爆爛，以為「驀然回首」是離愁的葉亞居然國文A++！

這還不是最誇張的，葉昱亞數學漏寫三題，居然還有A！（不，他的數學本來就很強，似乎沒什麼大不了的）

葉家的祖先啊！你們實在是對他太好了！

而且剛剛好，葉亞B++在最後一個比的自然，這意味著他的成績可以上第二志願、第三志願啊！

……這年頭是怎麼回事，為什麼想去讀Y高的人都突然人品大爆發呢？

我突然想起，我的成績可以上第一志願，前些日子許多人支持我去第一志願的事，不禁感到有些害怕，葉亞是否也會如此，然後離我遠去？

我謹慎的打下：「那麼，你還想去Y高嗎？」

「大概吧。我還要再想想。」

我鬆了一口氣，但是內心總有些不安。

希望這份不安只是我想太多，像過去每個自以為不幸的事一樣。

日子一天一天的走，加強班謝師宴的日子也快來臨了。

真不想跟那群貌似斯文實則瘋狂到一個不像話的同學們告別，可是，即使再不捨，都是要放手的。

為了這個，我寫信給那些跟我比較好的同學。

給最可愛的心語，給聰明絕頂的肥肥，給相當有氣質其實很腹黑的劉承思，給大姊昀亭，給好人好事代表靜慧，給天資聰穎的芷儀，給自以為很帥的蔡書弦，給溫柔的意芃，給少女心滿滿的梓茜。

以及那一個一直縈繞在我心，揮之不去的葉昱亞。

寫給他們的信都讓我感到愉悅，因為那些青澀的回憶，懵懵懂懂的我們相互扶持，回憶很美，可是那終究是過去事，必須努力，放眼美好的未來。

唯獨葉昱亞的信，讓我寫得很難受。

寫了未相識時受他激勵，寫了小白與那個學妹的事時因為他而讓壞情緒煙消雲散，寫了黎臻的戀愛理論，寫了得知那女孩的事，寫了下著春雨時和他一起走過，寫了被他拒絕的事……

寫到被拒絕的事後，我放下筆，深吸一口氣，任憑淚水滑落，待冷靜下來後，輕輕的寫下：

「此情可待成追憶，只是當時已惘然。」──李商隱《錦瑟》

謝謝你，最溫柔、老是回我「了解」的葉亞，一不小心又發了一堆關於葉昱亞的牢騷呢！不好意思又讓你看了那麼多，這時大概又要說什麼「我很煩人」之類的讓你聽了無數次的話。

今年的春雨下完了，明年還會下的，只是景物依舊，人事已非。

七月就要武術比賽了，可以麻煩你跟我說聲「加油」嗎？最後，無論你決定升讀哪所學校，祝福你。

我將那疊信紙對摺，小心翼翼的收進信封裡，不敢去想像葉亞收到時的反應，只是靜靜的，將那些感情沈澱在心。

盼了許久，加強班謝師宴的日子終是到來。

我們幾個女孩子依舊是圍成一圈，討論著八卦、討論明天選填志願要怎麼填。

心語和我同分，打算升讀第二志願、芷儀無疑是要升讀第一志願的、梓茜老早就決定好要去考醫專，只是考出來的成績讓她有些不知所措、昀亭和我一樣打算升讀Y高、靜慧在老師的遊說下打算嘗試填填看第五志願，即使前方的道路有些令人畏懼，她仍要堅強自信的走下去、意芃似乎考得不怎麼好，正和他們班導討論該如何是好。

看來這次謝師宴結束，就要跟這群一同奮鬥的好戰友們告別了……

等到謝師宴的活動過了一半，我悄悄把那幾封信從書包中拿出來，先是遞給我那群可愛的朋友們。

好吧，其實除了心語的之外都是走搞笑風的。

「哈哈哈哈哈！汪昀亭哪是冰山美人啊？佳思妳對她的第一印象也太誇張了吧！」看了昀亭的信，不少人爆出笑聲來，不過都被昀亭用拳頭給好好修理一頓。

「佳思啊！我們要低調點，而且為什麼妳還要畫個我，旁邊寫『內容物：少女心』呢？」梓茜忍不住掩嘴笑了起來，也讓我佩服自己居然可以想到這麼詭異的梗。

靜慧看完自己的信，一副欲哭無淚的樣子，「嗚嗚嗚……我也不想被劉承思欺負啊！」

我們幾個拍拍她的肩膀，「沒關係，反正你們高中不會同校，終於可以擺脫那個腹黑魔王了！」

然後我們幾人相視一笑，我真的很慶幸能在國中最後的時光認識這幾位朋友，和他們一起拚考，偶而聊聊八卦，互相開玩笑。

青春是青綠色的，充滿活力卻又苦澀。

無論如何，真的謝謝這群朋友們的扶持相伴。

趁著其他人不注意時，我混入了十班那群男生之中。

「劉承思！」我叫喚著已經背起書包的劉承思。

他轉頭看我，「怎麼了嗎？」

我將信遞給他，笑說：「給你！這一年來謝謝你的照顧！之後加油！」

他有些錯愕，接過信後，訥訥的說：「嗯，謝謝。」

看見劉承思的樣子後，肥肥忍不住大叫：「我也有嗎？」

我看著他的模樣，忍不住笑了起來，將信遞給他，「當然，去了第一志願後一定要加油哦！」

「謝謝！」

我將目光轉向正看著我的葉亞，對他笑笑，然後將手中剩下的那一封最厚的信遞給他，接著惡狠狠的說：「給我回家再看！現在立馬把它收起來！」

哼哼！居然讓我掉那麼多眼淚，你最好認真把它看完！

葉亞似是被嚇到，以為我要用武術對付他之類的，乖乖把信收起來，有些結巴的說：「了、了解……」

教室的門鎖上後，我們幾個仍在學校的廣場瘋狂的玩著真心話大冒險，一路續攤到六點半，為我們的青春，畫上最美的一頁。

謝謝你們，我的好戰友們。

離去時，我回頭望了笑得燦爛的同學們，嘴角不自覺的揚起，斜陽西下，把我們幾個的影子拉得長長的。

睡前，我習慣性的打開手機，發現FB有一則未讀的訊息，沒想到居然是葉亞捎來的訊息。

平時都是我密葉亞的，這是第一次，他主動密我。

我打開來一看，突然感到有些鼻酸。

「接下來的比賽加油啦！」

和那天聊起那女孩一樣，用詞是如此的開朗。

我輕輕的打下：「謝謝……老是麻煩你些有的沒的，老是這樣……」

「哎呀！妳又來了！」

「不是說過我不覺得妳煩嗎？」

突然想起之前葉亞說過的話，一股暖意從心底冒出。

「哈哈，對不起嘛！之後加油，無論你決定要讀哪，我都會祝福你！」

打完後，感到有一點點失落，葉亞他大概會飛往更高更遠的天空吧！如果你真的非常喜歡一個人的話，那就不該綁著他，而是讓他和自己鳶飛魚躍，各得其所。

「我要去Y高。」

我打完沒有幾秒，葉亞就立刻傳給我這個訊息。

咦？

我擦了擦手機螢幕，看看自己是不是看錯了，無論我怎麼擦，訊息依舊是「我要去Y高」，我忍不住欣喜若狂的跳起來。

「唐佳思妳又怎麼了？成天播《好好過》就算了，現在還一副嗑藥的樣子！」唐羽看見我這副癲狂樣，忍不住說。

「是嗎？之後又是同學了呢！一起加油吧！」我一邊傻笑一邊傳送訊息。

開始期待起高中生活了呢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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其實我一直覺得，最能代表我的感情的詩詞並不是《青玉案》，比起《青玉案》的浮華，《錦瑟》更能彰顯出我的想法。

「此情可待」聽來充滿希望，可是當加上「成追憶」時，卻讓人忍不住嘆息。

這兩天比較閒，所以我慢慢填坑，已經快要寫完了。

然後我必須先聲明，之後的章節最好都攜帶衛生紙，我不會賠你們衛生紙的費用的，因為我自己就已經哭到快脫水了QQ

從第三章「升學」一路哭到結局，這位作者還真不堅強......